王运美
在我老家的院子里,有一棵梨树,系二十多年前,岳父亲手栽下的。
最初它是一根又瘦又小的苗苗,而今开枝散叶,宛如一把巨伞,装饰着我的家。
当初栽下时,大儿还小,我也才二十多岁,一晃眼,孩子大了,我成了中年,岳父已是满头白发的古稀老人,真是古人所说的:“树犹如此 ,人何以堪。”
也记不清是哪一年,它开花了,结果了,落叶了……一年又一年,四季轮回,周而复始。我们很少刻意关注它,甚至忽视了它的存在。
每年大地回暖,梨树先是长满了花苞,不知不觉,陆续开放,至高潮时,满眼都是梨花,眼前为之一亮,心情为之一爽,它像一个美丽的仙子,青春靓丽,活力四射。在无言中展示了生命的力量。蜜蜂与蝴蝶闻香而至,怀着万分的喜悦,上下飞舞。也许,它们才是花儿的知音,嗡嗡地鸣叫正是从它们内心发出的赞歌。
农历七月,梨子正式成熟,皮色由青变黄,随手摘一个,咬一口,甜滋滋,水分十足。如果摘得太晚,它成熟过度,则变得更甜,但有些开始烂掉,自己掉在地上,上面满是虫眼和鸟儿啄吃过的空洞。原来有一对八哥夫妻,占领了我们打的空调洞,直接“拎包入住”,“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”,梨树则是它们天然的游乐场,进出墙洞,必定在梨树梢上打一站,有时是引吭高歌,抒发自己的喜怒哀乐,有时是警觉地观察四面八方,觉得平安无事才叼着食物进洞喂养儿女,有时和外来者发动了“战争”,在梨树上进行了一番舌战和肉搏战,神圣地捍卫自己的主权。
一棵梨树就这样成了鸟儿的乐园,我眼中的一道风景线。
在老家的那些日子,每天早晨就是被这些鸟儿吵醒了。妻子因此迁怒于梨树:何时把这棵树砍掉,省得这些鸟儿来吵闹。我认为这是天籁之音。不知不觉,孩子们长大了,打工的打工,求学的求学,我们游离于城乡之间。
它默默地守在老家,花开花谢。
每年的七八月间,正是梨子成熟的时候,一树硕果累累垂于枝头,依旧等不来主人一口品尝,它只得被虫蛀鸟啄,自然掉落,在泥土中腐烂,白忙一场。
我适时去采摘梨子,与亲人好友、左邻右舍一起分享。岳父专门制作了一个摘梨利器,就是用竹子一头劈开,做成一个喇叭口状,对着梨子一顶,梨子掉入“喇叭口”,完整无缺地到了手上。有些梨子长在高处,邻居干脆爬了上树,来个一网打尽。
今年春节我们回了老家,妻子看了院子里到处都是梨树的残梗败叶,一片狼藉,过去砍树的念头又重新燃起,这引起了我的恐慌及不满。一棵梨树,仅仅是因为它的落叶弄脏了地面,而将被“处死”。三十年来的陪伴竟是一文不值。人之薄情,何至于此。
妻子说,它现在又没有什么用,长了梨子也没空回家吃。
情急之下,我搬出了岳父大人:“哎,好歹是你爸爸栽的,万一被他知道了,岂不生气?”岳父大人七十多岁,仍然背井离乡,在杭州打工。
岳父大人又打电话给她女儿:“妹仂,那个梨树又不要人背又不要人抱,好好的,为什么要砍掉?”妻子这才断了砍树的念头。
梨树又挂满了梨,我又想着回老家了,守着梨,听鸟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