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3版:信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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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年2月20日 星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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火 炉

  火炉的前身是土灶里的一口铁锅,黑黢黢、油滋滋。奶奶紧紧握着锅铲柄,灵巧翻动。“沙沙沙”“呲呲呲”。她的手泛着油烟味,手掌宽厚粗糙。铁锅诞生了一日三餐。

  一个普通的中午,奶奶惊讶地发现,铁锅漏水了,喊道:“哎呀,这锅底破了,得换!”

  “是要换!”正在烧锅的爷爷应声说道。于是,一口结实的新铁锅被换上灶台。爷爷拎起锄头,在厨房墙角挖起了土坑,被换下的铁锅被稳稳当当地摆了进去,竟有种严丝合缝的感觉。就这样,一个更大的烤火炉诞生了。

  春夏之季,热闹属于外面的天地,而寂寞属于火炉。火炉装满了坚硬、冰凉的空气。它张着黑黝黝的大口,整日仰望着头顶的房梁。大人们匆匆走向田间地头,孩子们在屋外疯玩,连猫和狗都不愿意在清冷的火炉旁打盹。飞舞的灰尘穿过缝隙,舔舐着火炉,而火炉则在不断地吞咽着昼与夜、嘈杂和寂静。

  天气转凉,火炉旁逐渐热闹起来。大清早出门的爷爷在太阳落山后才回来,他常常背回些老树枯枝,接着将它们锯断、劈好,然后整整齐齐地码在火炉旁——这将成为烤火用的柴。那只看起来总是懒懒的花猫最喜欢跳上柴垛,眯着眼睛,有时盯着下面的火炉,有时盯着过往的人。一个人在家的时候,我喜欢坐在火炉旁,看柴上的蜘蛛结网。刚码好的柴残留着秋日深山的记忆,那是火红的枫叶、挂满树枝的露珠和清冽的山泉。

  奶奶端着饭碗坐在门槛上,天阴沉沉的,风呼呼地刮着,她喃喃说道,要打霜啦。

  “这像是要打霜啦!”邻家大婶牵着牛,牛尾巴一甩一甩。“可不是!天变冷啦,再下去就得围着火炉咯!”

  大霜如约而至。这是一场极大的霜,霜裹上了树上每一截逸出的枝桠,霜铺满了整个地面,让人感觉下了层薄薄的雪,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。村子的小路变得坚硬光滑,稍不留神就要脚底一滑摔一跤。河面上结了一层不薄的冰,砸成小块,凿个小洞,拔根韧性好的草,穿过洞口,打个结,拎着冰块边吃边玩又是一早上。突然间的大霜虽然新奇,但天气实在是冷,空气像针似的扎人,孩子的脸冻得红红的,玩了冰的手也火辣辣的疼。

  天冷了,往屋里钻,是要烤火的天了。我喊道:“奶,好冷,得烧火烤啦!”

  奶奶往锅里放下饭甑,双手在青布围裙上拍了拍,钳了块锅炉里燃烧的木柴,再拾几根火炉旁的新柴,将它们叠放进火炉。火舌舔着木柴,黑烟升腾起来,攀上房梁后四处扩散,很快,大火呼呼呼地烧起来。火炉在一瞬间拥有了生命,向周围散发着光和热。炉壁在火焰的照耀下,有种明晃晃的光亮与灼热。坐在火炉边,不用靠很近,都感觉身子暖洋洋的。花猫趴在火炉旁,惬意地打起了盹。此时的火炉仿佛蕴含无穷的能量,源源不断地向外输送着。

  打霜后,奶奶开始忙着挖红薯了。“打霜后的红薯才甜哩!”奶奶将搓洗了的红薯,递给我:“来,尝尝!”。咬上一大口,脆甜脆甜的。挖回来的红薯被穿成一串串的,一排排地挂在厨房的房梁上,剩下不串的就留着当来年的“红薯种”。

  火炉上方渐渐变得拥挤起来,除了挂得高高的一串串红薯,还有挂的高低不一的几条猪肉、咸鱼,几只腌过的鸡鸭,几块猪心猪肺。这些熏肉被粗铁丝悬挂在火炉的正上方,铁丝被熏得黑黑的,肉也被熏得油亮油亮的。火炉旁就变得更热闹,大伙儿围着火炉烤火。大家聊家常、猜字谜,连平时不苟言笑的爷爷也舒展开皱纹,给小孩们说三国、水浒的故事。小孩子嘴馋,总是央求大人煨几枚红薯吃。大人举起铁钳,从房梁上成串的红薯里拽下好几个,埋进滚烫的炉灰里,等上半个小时,就有香喷喷的煨红薯吃了。火焰的影子在白石灰墙上一跳一跳的,这火焰来自被填满了温暖炽热和欢声笑语的火炉。

  时间流逝真是一眨眼的事,孩子们陆陆续续从老房子里搬出去了,房子里只剩下了爷爷奶奶。但每到冬天,火炉照样会变得火热。渐渐的,年轻人都从那个小山村搬出去了,整个小山村只剩下爷爷奶奶一家常住。火炉依旧被生起火,可是烤火的人却变得越来越少。除了大伙去拜年,大部分时候,火炉旁只有爷爷奶奶、一只老猫和一条老狗。猫和狗在打盹,爷爷奶奶也在打盹。

  多年后,我回去探访老屋。老屋空落落。火炉依然在,只是上面布上了一层厚厚的灰,也结起了蜘蛛网。一只蜘蛛死在网上。一束阳光穿过漏雨的屋顶,直射在火炉上。飞舞的尘埃显得冰冷孤独,在火炉上飞旋跳跃。

  程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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