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枝

　　我决定年前回趟老家，近日就走，年关的交通是不可预测，何况还有疫情的影响。这是已经一再推迟的行程，下定决心是实现计划的最重要因素。我下定决心，请好假，买好车票，登上高铁后才告诉父母。父母很惊讶、很兴奋，也很担心，但已来不及拒绝。就这么聊了几句话的功夫，我都已经又向他们靠近了几十公里。

　　途中大约需要两个半小时，从上饶站到吉安西，直达的和经过南昌西换乘所花的时间差不多。父母总是叮嘱我坐直达的那一趟，十二点四十一分上车，十五点十二分到站，比换乘节约10分钟左右，而且可以早点吃了午饭上车，正好赶到家里的晚饭，不用吃火车餐。她们总是担心我吃不惯别种的口味，也总是担心换乘会让人不够安全。两个半小时的旅途照例是不寂寞的。妈妈、爸爸、姐姐、哥哥的电话像是事先商量好的，每隔一小段时间就会按序轮流呼入，需要我随时报告精准的所在位置。心里却是没来由的酸着，然后充斥到鼻腔和眼眶。兄妹三人，我是老小，又远嫁他乡，从小到大我就这样被关心、宠爱着长大。

　　坐上从吉安到遂川的客车，熟悉的感觉更加强烈，空气是熟悉的，景物是熟悉的，窗外的叫卖声也是熟悉的。熟悉的让人温暖而安全，就像从来未曾离开过一样。姐姐在客运站的出口处等我，知道我行李不多，骑电动车来的。每次回家，她们总是希望能第一眼便看到我，或第一眼便让我看到。记得那年去深圳哥哥家，父亲、母亲、哥哥、小侄子一大帮子早早就守候在了出站口。嘘寒问暖，递水递零食，被爱包围的感觉真好。那时我想，每个人在这个世界都会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、一盏灯，我们也应该给他们一片天、一盏灯。“爸爸妈妈听说你要回来，去菜市场买了好多菜，这会还在忙着做吃的呢。有炖猪脚、红烧鸡、蒸板鸭。”姐姐年龄虽然比我大许多，但我们一见面，便有着说不完的话。

　　接下来的几天，我完完全全地属于了两个词语——投喂和陪伴。从“行行行”的早餐粉开始，换着花样的菜肴。去看了我家祖传的老宅子，老遂川街上目前也就剩下我家老宅子是原汁原味的，政府出资作了修复，现在租给了一个做文化的出家人。屋子厅堂里摆放或悬挂着一些宗教物件，没感到神圣清静的氛围，商业气息倒是浓。有茶台，那个出家人在陪客喝茶，介绍说客人是当地的官员。知道我是屋主的后人，殷勤地向我要了微信，恳请给他们打造开发提供文化的佐证。到处看了，破败之处的痕迹依旧存在。我想他们所谓的修复也是不容易的。父亲说：“他总是约我去喝茶。”语气中有着委屈和无可奈何。那天，遂川老街很是冷清，据说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样。我们像从前一样白天逛街、买菜、串门走亲戚。每到晚上，便翻出以前的老照片，脑海深处的那些片段于是鲜活而闹腾起来。也去了汤湖、草林，体验了狗头山的狗牯脑茶和草林圩场的红色文化。好在姐姐将电动车给了我，我便独自又去了曾经就读过的小学、中学，也去了图书馆，去了父亲曾经工作过的乡镇。可惜有些已不在原址，而有些已面目全非。我知道，变化是常态，这些终将离我们越来越远。

　　这次在家待的时间较长，但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。我知道母亲是不希望我带着不开心离开。就像她之前的多次答应，成行的却屈指可数。遂川有他们的故事、记忆和牵挂。我理解。就像我再舍不得也终究要回铅山一样，因为铅山同样有着我的故事、记忆和牵挂。他们也理解。年前年后很快就会过去的，一年一年也就是这样过去的。看着父母的满头白发，我的鼻子又不由酸了起来。

　　来时的路标，再见已是归途。望着窗外的景，我叹了口气。翻着朋友圈，突然刷到一条信息——遂川的铁路要开通了。上饶和遂川岂不是能直达了？想着不久的将来可以便捷地互通，我的心情也突然就开心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