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行

青年时期，我喜欢阅读一些“罗曼蒂克”式的爱情故事。既有跌宕起伏的描述，又有美婉动人的情节，至死不渝悲欢离合，峰回路转、曙光再现的喜剧结尾，常使我对未来充满美妙的幻想。随着时光的流逝，世事变化，从工作的艰辛，到结婚担负起生儿育女的责任，一种使命感令我逐渐领悟到：生活中的爱情并非故事和诗词歌赋中那样曼妙，更多的是当下家常琐事，任重道远、平平淡淡的世间凡事。

老伴是个普通职工，文化水平不高，我俩是经友人介绍结合的。她相貌平平，却安分守己、贤德善良，能吃苦耐劳。遥忆当年，她素衣布衫，头发挽髻。早晨，女人在描眉、涂唇，抹“露”搽“蜜”，染指甲、美发正悄然兴起时，她却在古镇信江边迎着曦阳晨雾，挥舞杵棒捣衣漂洗；晚间，当年轻女人撒娇于所谓家庭“小情趣”时，她又在灯下织毛衣缝衣补袜。

每每我风尘仆仆从外地出差归来，她总是放下手中的活嘘寒问暖；夜深我“爬格子”笔耕疲乏时，她常将一杯热牛奶或麦片粥端到面前……老伴，以她的质朴和勤劳，包容维系着这个家，诠释出爱的真谛，把爱返璞归真。

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一个初夏，我和一位同事，因公运送一辆车的货物跨省去福建南平市。过分水关时，无人察觉轮胎存在安全隐患。及至进入福建崇安（今武夷山市）大安岭砂石路段，货车刚下完陡坡，正以中速行驶，毫无预兆地忽感车身一沉，眼见一只轮胎跳跃两次直跌下悬崖。幸而司机老道，勉力令车头左向倾斜停下，才避免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特大车祸。我们急忙下车一看，惊讶地倒吸一口冷气，左前轮胎已脱落，轴承破碎羊角扎地，后轮在地上留下约一米长的拖痕，如车头再冲出路肩半尺距离的话，整车就会被吞噬在几百米深的悬崖陡壁下，后果将不堪设想！我俩心有余悸不寒而栗！心中庆幸不已，临危逢凶化吉，幸运之神让我们逃过了这场大劫难。

灰心丧气坐在路边等待救援时，同事激动地说：“唉呀，真窝囊！我们差点在福建这山坞中出大事。”我双手合十，微笑感叹道：“千钧一发之际，化险为夷。是上苍护佑我俩，吉人自有天相啊！”待交通事故处理好，货物平安运达南平市，到第三天傍晚，我终于平安回到了家。

那天，向来滴酒不沾的老伴，却在餐桌上添了一瓶红葡萄酒。她端着酒杯深情地说：“为这次平安归来，破例敬你一杯酒。祝今后吉祥安康、长命百岁！”看来，她已知我遭遇车祸，一股暖流顿时涌上心头。

成家立业至今，寒暑交替、风雨兼程，已历经四十多载的四季轮回，“酸甜苦辣咸”的人生五味也尽数品尝。只叹：人生如戏，戏如人生，老来忆旧往事依稀。

回顾过去，当少不更事的我，步入中年又步入老年人的行列，这才领略到老伴的“伴情悠长”：执子之手，与子偕老——她是一生为你坚守一个“伴”字的人。